千里之外的不安
A市,距离川南千里之外。
沈悠挂断电话,站在实验室的窗前,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。
清晨的阳光透过玻璃,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边,却驱散不了他眉宇间的阴霾。他看着手机屏幕上“通话结束”的字样,一种强烈的不安感,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。
不对劲。
太不对劲了。
余远的声音,嘶哑、脆弱,充满了压抑的疲惫。那不是宿醉后的状态,更像是……被抽干了所有精气神之后的空洞。
而且,他太安静了。
按照余远的性子,接到他的生日祝福电话,哪怕是半梦半醒,也该是咋咋呼呼地抱怨他为什么不零点打来,然后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收到了多少祝福,最后再黏黏糊糊地问他有没有想自己。
可他什么都没说。
那句“有点累”,更像是一句敷衍的、想要尽快结束通话的借口。
一种不祥的预感,像针尖一样,细细密密地刺着沈悠的神经。他想再打过去,又怕自己的追问会给对方造成压力。他了解余远,那家伙看着像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炮仗,实则内心敏感又骄傲,如果真有什么事他不想说,再怎么逼问也没用。
正当他心烦意乱之际,手机再次响起,这次来电显示是“母亲”。
“喂,妈。”沈悠接起电话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。
“臭小子,还知道接电话啊!”电话那头传来潘晓景中气十足的声音,带着一丝嗔怪,“怎么样,给咱们家远远的电话打了吗?生日祝福说了没?”
“……说了。”
“他怎么说?是不是特开心?”潘晓景的语气里满是八卦的兴奋。
沈悠沉默了。
潘晓景立刻察觉到了儿子的异样,声音里的调笑瞬间褪去,变得严肃起来:“怎么了,悠悠?出什么事了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沈悠的声音有些低沉,“他……状态很不好。我问他怎么了,他只说累。”
“累?”潘晓景重复了一遍,立刻否定道,“不可能!十八岁生日,对那孩子来说多重要的日子,他妈妈肯定给他准备了一大堆惊喜,他能累到连你的电话都懒得回?悠悠,你是不是跟他吵架了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就是出事了。”潘晓景的判断果断而迅速。
她太了解那两个孩子了。也太了解余远的母亲,那个温柔又坚韧的女人苏青。苏青把余远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爱,孩子的十八岁生日,她比谁都看重。按理说,今天该是余远最幸福、最闹腾的一天。
这种反常的安静,只指向一种可能——发生了他们谁也无法预料的、糟糕透顶的变故。
“悠悠,你别急。”潘晓景的声音沉稳了下来,开始有条不紊地安排,“你先想办法联系一下展鹏,就是远远那个死党,看能不能从他那里问出点什么。我这边,我想想办法……我记得苏青妹子的单位电话,我打过去问问看。”
“好。”有一个能冷静处理事情的母亲,让沈悠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了一些。
挂断电话后,潘晓景立刻行动起来。她翻出去年和苏青通信时记下的号码,拨了过去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对面传来一个带着浓重鼻音的女声。
“喂?你好,请问你找谁?”
“你好,我找一下苏青,我是她朋友。”
电话那头,长久的沉默。
随后,是一声沉痛的叹息。
“您……是苏青姐的朋友啊。”那个女声变得哽咽起来,“您还不知道吗?苏青姐她……昨天下午,出车祸走了。”
“轰——”
潘晓景的脑袋里,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。她握着电话的手猛地一抖,手机险些滑落在地。
“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她的声音因为震惊而变得尖锐。
“昨天下午,为了去给儿子取生日蛋糕……人当场就没了……可怜她那个孩子,昨天刚满十八岁,就……”
后续的话,潘晓景已经听不清了。她的眼前阵阵发黑,耳朵里嗡嗡作响。
她终于明白,电话里儿子那份强烈的不安来自何处。
她也终于明白,余远那句“有点累”,背后藏着怎样一座已经崩塌的天空。
那个总是笑着叫她“潘阿姨”的温柔女人,没了。
那个总是像个小太阳一样的少年,变成孤儿了。
潘晓景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镇定下来。她知道,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。她立刻按下了儿子的重播键。
电话几乎是秒接。
“妈?问到了吗?”沈悠的声音充满了急切。
潘晓景闭上眼睛,用尽全身的力气,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。
“悠悠……”
“苏青阿姨,没了。”
电话那头,死一般的寂静。
潘晓景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儿子此刻的表情,那张总是清冷淡漠的脸上,会是怎样的震惊与痛心。
她知道,她必须推他一把。
“他现在,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。”
“悠悠,他需要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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